月半小夜曲(3/3)

一个不适合、不应该、可能也不愿意生孩的女人，三番两次的违背家族底线……这该叫什么？这个问题已经超了我的认知范围，我似乎摸到了一个陌生的领域……”

突然，炉火如同蛇吐红信般向腾地升举，在光与影的缠只见，室一半更亮，一半更暗。炉栅的灰烬就像一片火红的荒原。火光迅速在墙上凝聚一片舞动的海草似的剪影，他的影也拉伸到极限，完全就是一条黑的，像大的，也像大的毒蛇。他了拳。“不，别痴心妄想了……今时不同往日，我可是没有任何亲人了啊，如果能有个兄弟来分担，或许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，可如今整个家族就只能靠我，杨家将的后路怎么能停在这里……”

这火焰就像是以西结所描绘的四脸天使，笼罩了东南西北，无可逃。空气里充斥着灰烬和焦糊的气味，宝珠寺的禅房如同一个奇形怪状的烟灰缸，在夜幕盛满了似年华的余灰。火焰投在他的侧脸上，就连那块几十年来始终是青的胎记也被照得渐渐变了。那块胎记在青与红之间不断摇摆，跟随着他的脉搏动而闪不同的泽。

他的面貌逐渐变得暴且晦暗，像一个从最低微的垃圾堆里辛辛苦苦爬来的人，一个从最绝望的环境里费劲全力爬上去的人。他的表时而惊恐，时而乐，时而卑躬屈节，时而又透着妄自尊大，似乎没有任何绪能永久停留于那张青红加的脸。他的绪也在疯狂地变化着，就像闪电在铁锹把上以每秒十九万两千英里的速度传导那样迅速。

他僵地扭动脖颈，看向边熟睡的人。林黛玉严严密密地裹着一幅杏红绫被，安稳合目而睡。

看她，睡得多么端庄，多么娴静！

他跟一个准备投毒的犯人似的，屏着呼，绪耸，脑胀现象和球血丝都现了，就这么瞪着一双鼓大的睛，在黑暗中凝视着她——如果娶她，就是不孝，可如果看着她被别人娶，就是绝望。最可怕的是，现在的他其实本要不得她，要不起她，完全不，只是那该死的折磨着他的让他舍不得放弃。

到底要还是不要？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。是应该继续遵循命运所制的生存规则，还是应该反抗环境所制的枷锁？这两行为，哪一更正确，哪一更贵？

“不如杀了她吧……这是最简单直接的……”一柔意从他心中涌，沿着他的动脉在温的血里动。他和她一起生活过的那些时刻，那些谁也不会知的，谁也不会理解的细腻的瞬间，宛如柔和的星光，突然闪现来照亮了他的帘，仿佛今夜的星星并没有被云层掩藏，今夜的万家灯火也并没有熄灭，而是直接飞升到他的前来了。星光使他的思想更加沸腾，他的心里不断滋着郁和痛苦。他那凝聚的神不肯从她上移开，痴迷的微笑在他惨白的脸上晃。当然，那墙上的影，那条盘旋在安然睡的人旁的毒蛇，也正在疯狂地挣扎扭动。

即便林黛玉的容颜在影中变得虚幻，即使糟糕的光线将她的面貌行了模糊和化，但仅凭这可视度依也足以呈现一个人类有史以来最的女人，甚至已经超脱了历史之外，足以让所有见到的人都脱而：这个妹妹只可能是从天上掉来的！不是说她姿容绝代，就能被视为若天仙，应该是能有她的些许丽，就已经能天仙！他像嚼槟榔一样陶醉其中。

哦，我的小妹妹，好纤的脖，好细的肤，好清晰的血……只要一个快速的扭转就能结束了，只狠心这么一次，就能停止这场因你而起的闹剧！你十七年前生在这天，十七年后也死在这天，多么合理！

轻轻的，轻轻的。小心翼翼。悄悄冥冥。窸窸窣窣。一条在墙上又扭又的青黑的蛇。在爬行过的地方留错综织的丽如蛛网的纹，留幻般令人到浪漫的轨迹，留暗夜中潜伏的孤单的魅力。这时候，行动缓慢。靠近她了，只需要亮毒牙！穿透她那赛过婴儿的丽肤，彻底断绝自己的思想和念！忽然，火焰烧上了蛇，炙烤着脑的分，在极度痛苦，他双手捂脸，发了凄惨的哭泣和尖叫，看上去就像一个正在撒的三岁孩。不要伤害她！蛇犹豫了，圈地徘徊。就因为这片刻的踌躇，外层的分便蒸发完毕，肤表面在温之形成了一层油，质已经炸裂。蛇影在痛苦不堪地狂舞，用尽所有夸张的姿态在跃，回旋。杀了她，杀了她！既然无法得到她，那也不能让她嫁给别人！凡是有度的激，都带有暴戾的行为，所以我要她死！再一次，摆正了蛇，拉伸颈，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弯弓。血盆大。前额鳞片的漂亮廓。反光。危险的妖怪形象。

然而，毒已经分，毒牙却始终没有咬上去。

战况的转变来得如此迅猛，如此自然，用尔扎克的比喻来说，就像是一锅炉本来贮满了足以翻江倒海的蒸汽，却在眨间被一滴冷给化解得无影无踪。毒蛇慢慢萎缩，回收动作，缠成一个球团，把藏在里面偷偷哭泣：浪费了毒，我会死……仅仅是为了这个女人……

血快要烧光了，变得好寒冷。

可我明明是冷血动。

毒蛇失魂落魄地离开了。墙上只剩一个睡人的侧影。火光如此温柔。

杨志抱着朴刀，独自走到了溪边。他爬上树，坐在树枝上，椅着树，搂朴刀，一言不发。从这个位置看，宝珠寺外空无一人。月亮很近。如此静谧，和当年在大名府比武时完全不一样。那个时候真的好闹，好得意，好有成就，好幸福……大名府，好怀念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