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半小夜曲(2/3)

梦是假的，有一思想却是真的掠过了他的脑海，如同一群嚣张的野鸭突然飞过荒芜的天空。他听到鼓翼之声了，简直比车胎在急速调转时地面的声音还要刺耳。他脑胀裂，发颤，连带着那延伸到墙上的畸形的影也在抖。这里的黑夜静悄悄。听到了，听到了。越来越清晰，越来越沉重。人类总是如此，看着平淡如死，可一旦夜人静，心便会开始群舞。叩问人类的心，总会听到悲凉的声音。现在，他就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一阵悲凉的、来自灵魂最暗的叹息，正幽幽地回响在屋：杀了她、杀了她、杀了她吧！

他大叫一声，醒了过来，从发到衣服都盖满了痘般的汗珠。他到不过气，心里惊慌不定，郁郁寡，也不知该什么，便直直地坐起来，把胳膊肘撑在膝盖上，双手抱住脑袋。谢天谢地，这只是一个梦！但是……

“我知了！这是一个谋！这个女人谋诱我圈，目的就是使我癫狂！糟糕的是，我还真的……如果可以娶她，那该有多好啊！完全不想再看别的女人一，哪怕没有嗣，只要能和她……妈的，我几乎于谵妄状态！我他妈的到底在说什么蠢话！光复家族永远是最重要的，永远！为此，女人就应该只负责生育……世人都知，女人是传宗接代的工，是可有可无的，好汉只需要有兄弟……可是，还是那个问题——为什么一想到她，我就觉得好难过？妈的，我是真的癫狂了！”他缩成一团，就像住在冰层附近的黑斯基人蜷缩在岩盐壳里。寂静的空气中不断传来咬指甲的哔哔剥剥的声响。他不断地咬着，咬着，坐在那里，想着，问着，回答着。他到万念俱灰。“我是真的癫狂了……”这一瞬间，他到自己寂寞如幽闭的隧，孤独到了极。是的，孤独从来都是电光火石的，人们意识到孤独往往都是在某一瞬间。再一次，他会到了那怀念母亲的心。“如果我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，就会有人告诉我该怎么应对了。娘啊，你也是女人，你是为了执行生育任务才生我吧？如果你不备生育我的质，父亲会毫不犹豫地抛弃你吗？族人会在背后编排你不能生儿吗？如果你给否定的答案，那我可不可以只要一个女人？一个不好的女人……我为什么会有这想法？为了

他满腹狐疑、痛苦不堪地想着。“林教会为她安排一桩怎样的婚姻？男方一定得又好，又贵，格又温和吧。如果那天石纲没有丢失，如果我在大名府继续提辖……本来就得好好的啊……升官立功……那样的话，可能得上她吗？不，不可能的，在文官里，武官只是一群斗蛐蛐的芥菜籽。退一万步，真的，就只能是一万步了，再多些就无法承受……退一万步，如果真的能够相……”想到这里，他自己都笑声了，他为自己即便在幻想中也无法挣开束缚、无法放飞本而到沮丧，为刺痛着自己的懦弱而到屈辱。这屈辱就像睛里的一块白障一样，死乞白赖地钉在他，他只能假装不在意地笑声，假装很洒脱，比任何人都更早地开始嘲笑自己，才能勉抚这颗脆弱的心。于是，他怪里怪气地笑着，别扭地想去。

常言，酒能成事，也能败事，便是小胆的人吃醉了，也胡了大胆，更何况杨志这等的人。林黛玉听他的话卤不堪，不免一肚愤懑与委屈，早又把睛圈儿红了，赌气躺回床上，用手帕盖住脸，小声啜泣。忽然又听到他说“让别人觉得是我小气”，倒也十分慨，因想：“我以前也曾笑他小气，还拿别人来对比，当时并未多想，原来早伤到了他。”又听他不断叫喊“凭什么”，心自思：“人心都是的，谁没有个喜怒哀乐呢？他平日里压没有机会诉说，恐怕早憋心病，只能借酒劲一吐为快了，我十分清楚郁积于是何滋味，何必去计较？”于是仔细忖度杨志这番言语，反倒愈加同他了，不愿意这时浇冷，便给他准备了醒酒汤，腾了一个床位，另备枕和被褥。林黛玉唤了他几声，他都不应，只坐在那儿发愣，不知嘟囔着甚么。

隐约间，他看到一片桃林，溪边正坐着林黛玉和武松。武松问她，如果练就武功要什么，她毫不犹豫地说，要周游世界，降恶除暴。天地瞬间变幻。一个细雨绵绵的天。林黛玉中剧毒，躺在他的怀里，奄奄一息。一缕鲜血挂在她边，到。雨也在。总之各各的。他还在不停地问，为什么？他满脑只有这几个字：林妹妹，为什么？而林黛玉绽放一个微笑：哥哥，今天是我的生日，你的怀抱很温，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，这就够了……

“那样的话，只能杀了她、杀了她、杀了她！”他夸张地呼，“没有男人愿意娶一个病殃殃的大小，对，没有！弱，就意味着生育能力不，分娩时肯定九死一生。这几年也拉着她试过几次，但可能是先天不足的原因？她的卵本不争气……不孝有三，无后为大，我怎么能对不起父母，对不起家族？这应该是我从小就心知肚明的理，是维系家族发展的守则……可又是为什么，为什么，总是觉得心里好难过……”恍然间，他灵光一闪般地想到，“不如去钱找女人？毕竟我的目的只是开枝散叶，为杨家留后。不，不行，九也一样会玷污父母遗。不如纳妾？正妻不能生育，就该由妾来分担，不是么？这样就可以在不辜负家族的况，和她……”他觉得找了最优解，大笑起来，连忙抓住衣领，却发现方才没有脱衣服就上床了，衣服都被汗浸得漉漉的，于是立即憎恶而恐惧地扯来。但扯到一半时，又猛地想起什么，赶又把衣服裹好，抱住自己，浑发抖，“可是……为什么，到底是为什么？一旦想象她会受委屈，我还是……好难过……”笑声迅即变成绝望，“我是真的舍不得……”

黛玉知无法与醉汉，不理睬为上策，便自行睡了。杨志搂着朴刀胡言语了一阵，也觉得疲乏了，便稀里糊涂地爬上床。看她一，睡的想法顿时生起，无奈饮酒太多，不仅意识模模糊糊，四肢酥无力，也似乎受不到他此时心底潜藏着的激，立不起来。没办法，他也睡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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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的抖个不停，墙上的黑影也在晃动，“为什么？”一压倒的痛苦涌上了他的膛，他却不明白这痛苦到底意味着什么，“我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家族的后路，如今却在犹豫，我应该永远都优先考虑父母的遗愿，如今却……无后为大，无后为大啊！这个社会之所以能运转，不就是以这条准则为中心么？这不应该是每个人生时就该备的意识么？人怎么能绝后呢？杨家将这光荣的份，杨家这世代功勋的家族，怎么能绝后呢！连畜牲都知繁衍……难说……我其实还不如畜牲有觉悟？唔……还是希望得其他结论……”他为这烈的、非人力所能违背的而迷醉。为了克制濒临失控的躁郁，他只得咧着牙齿去咬指甲，那声音仿佛是冰层正在碎裂。

，哭得更厉害了，俺可是警告过，别放俺来，会变成野兽的。林教说你不该再和外男接——也是个贱的，之前没见他在乎这狗礼教，对你的私事不闻不问，偏偏现在来说这话，估计是最近在梁山上给你了个好的，就着急让你和二龙山切割。听说那里新来了个甚么小李广荣，该不会是他吧？他的，全是畜牲！我他娘的就是想不明白，都落草了，讲究礼教给谁看？指望另一帮落草的人夸奖你们林家很正经么？说话好似放！你们是正经官家，偏俺是九！他连你甚么模样都不知，就能抉择你的人生，凭什么，凭什么！老就是不甘心，就是咽不这气！要抗议，抗议到底！”